(公宣)我是赵立昆,来自巡特警支队技术支援大队。十几年前,我攥着仪表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——那是第一次面对真实爆炸物时,敬畏压过勇气的生涩。所以当我的徒弟胡宗宇站在训练场的模拟爆炸物前,指尖触到表笔又倏然顿住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时,我一眼便看懂了他眼底的慌乱与热忱:那是一颗尚需打磨,却已然向着“排爆”这束光生长的种子。
我没有催他。排爆这行,“敢”远远不够,“会”才是根本。我拆开模拟爆炸物的外壳,指着内部结构告诉他:“你看,这个是安全回路,只要咱们先确认它没被破坏,后续操作就有底。排爆不是赌运气,是靠专业把风险拆解开。”我递过那本写满批注的旧笔记本,纸页间不仅记录着数类爆炸物特性、拆弹禁忌、防护要点,更承载着前辈用经验换来的生命哲学。我说:“怕,是正常的。但要把怕变成慎,把热血变成根基。”
于是,我带着他从最基础的“识物”开始,先背熟各类炸药的特性、不同炮弹的拆解禁忌,再练模拟环境下的电路检测、引线识别。他对着模拟物犹豫时,我便在旁重述关键节点;他练机器人夹取失准时,我便陪着他用筷子夹取弹珠模拟实操找手感。渐渐地,他从紧盯引线的慌神,变成了俯身分析结构的专注。我以为,所谓“师带徒”,就是这样一点点地把多年攒下的东西,原原本本交给他。
直到那次模拟爆炸物维修演练。他坚持故障出在电容,而我判断是电机过载。我本可以凭经验直接否定,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更珍贵的东西:不盲从,只信实物,只认数据。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或许“传承”并不只是传递已知,更是守护未知的可能。
于是我决定穿上排爆服,陪他一起实践。结果确如我所料,但他没有半点气馁,反而眼睛发亮,连连追问:“师傅,那在测电流的时候,电容故障和电机过载的波形具体区别在哪?万一下次遇到更隐蔽的情况呢?”他一连串的问题竟让我一时语塞,随即豁然开朗。我要给他的,不应是一条复刻自我的老路,而是一套指南针和地图——让他在迷途时自己能找对方向,甚至走出和我不一样的路径,最终超越我,去触摸更高的天空。也是从那一天起,我们的关系悄然转变。他开始质疑、提问、反驳,再用一堆我听都没听过的新方法,把问题拆解得清清楚楚。
更让我惊喜的是,他把这种“不一样”带进了整个队伍。师范毕业的他,把枯燥的《车辆安检教案》改编成实景模拟课;擅长电子的他,给模拟炸弹加装可编程主板,让训练内容紧跟新型爆炸物的技术迭代。我常常拍着他的肩笑说:“后生可畏,你这脑袋里装的东西,正好补上我这老派的短板。”
是的,他没有变成第二个我。他带着我教给他的敬畏与扎实,走出更开阔、更敏捷的路——用科技提速、用教学传薪,甚至开发的“电子炸弹拆解模拟程序”已经成为队内新警的训练工具。近一年12次重大排爆任务零失误,背后不只是技术,更是一种崭新的、融合了新与旧的责任担当。
如今,我仍会站在他身后,看他学习,看他拆弹,看他拿起我那本泛黄的旧笔记,对新警说:“这是我师傅当年教我的。”“传承”的真正意义,其实是我们之间那些碰撞与分歧、那些他走出新路的瞬间,那些他将热忱转化为创新力量的勇气。
师与徒,从来不是复制与重复,而是交汇与照亮。他让我看见,守护的使命,可以通过不一样的方式,燃烧得更旺。而我会继续站在这里,守着他,守着他们,守着这份仍在延续的、滚烫的传承。